082

    第二天一大早，桃儿便拿着一封信进来。涟儿一看就知道又是谦政写回来的，赶紧接过去打开。

    “涟儿吾爱：这是我到沧州的第二天，按照你的时间来算，第一封信应该是昨天收到的。我这样每天都写信给你，不知道你是否心烦。生意谈得很顺利，只是晚上难以入眠，不知道是因为思念还是换地方的缘故。不过睡着了却感觉很好，因为你在梦里……”

    又是满满乎乎几大页，从吃饭到走路事无巨细的跟涟儿汇报。涟儿读了也不觉的厌烦，反而有种温馨的感觉。爱一个人不就是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和她分享吗？

    反复看了几遍，又装好放在枕头下面。吃过早饭绮云来了，她笑着说道：“最近你忙得看不见人影，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

    “你来得正好，我们要做挂号用的单子呢。”涟儿笑着回道。

    挂号？这是什么玩意儿？她疑惑的看着涟儿。

    知夏拿进来一大摞纸，动手裁成规则的手掌大小方块，又拿来刻着“延寿堂”三个字的印章和笔墨纸砚。

    “下面用毛笔写上医馆的地址，在旁边盖上印章。”涟儿一边示范一边说着。

    绮云见了上前帮忙，几个大丫头也齐动手，没多一会儿就做成了一大堆。

    “太好了，本来以为得用大半天的时间。走，我们进去好好聊聊。”涟儿拉着绮云进了里间，吩咐丫头端些茶点进去。

    绮云靠在榻上，喝了口茶说道：“我还真是羡慕你，每天忙忙碌碌过得很有意思。哪像我，闷在府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整日里不是绣花就是做针线活。唉，这日子怎么打发呢？”

    “我是劳碌命，往后嫁不出去还得自己养活自己。”涟儿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我分身乏术，你就往三房那边走走，找绮梦她们说说话。”

    “去了一回也说不到一起，索性就不去走动了。不过谁说你嫁不出去？刚才还看到你读信，是范公子写来的吧？”绮云笑着问道。

    涟儿闻言回道：“我们现在仅仅是朋友，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还说不准。倒是你的好日子近了，我昨个听说院使夫人差人送过来几个好日子，说是让回大太太挑呢。大嫂子见大太太病着就给挡了回去，不过看样子是好事将近了。”

    “我正因为这事烦闷。”绮云叹口气，“不知道模样、品行，更不知道性子可合。嫁给去人生地不熟，我一想到心里就忐忑不安。”

    “林家世代书香，你公公和夫君又都在宫里面当差，自然是品行端正之人。”涟儿推断着。

    绮云脸一红，“谁公公、夫君？我还没进林家的门呢。”

    “这又没有外人，挑这些小毛病做什么？你要是想见见林世杰，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把他约出来。到时候你远远的看一眼，干脆大方一些过去聊聊反正你们是有婚约的。”涟儿笑着说道。

    “这可使不得！”绮云闻言急忙摇头，“这个做法不合礼数，到时候嫁过去成了一辈子的把柄。即便是夫君不介意也会被婆婆抓住不放，日子会更加的难过。从古自今，女人能不能嫁个好夫君向来都是天意，我只有认命了。平日里也总说羡慕你洒脱、不拘世俗的话，可真到了我自己身上却还是不能接受。不过这样也好，回头看看年长的，日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子，只能过平凡的日子。嫁给去按照礼数行事，即便不能得到婆婆和夫君的疼爱，也不至于被冷眼相待。至于你说得爱情，我想那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吧。”

    说到“爱情”两个字，绮云眼前浮现出那个陌生男子的影子。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很舒服。哎呀，自己都在想什么？她赶忙摇摇头，命令自己不要去想，这样做有伤风化。

    “怎么了？这‘婆婆’、‘夫君’可是从你的嘴里出来的，又摇头做什么？”涟儿不能强迫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想，每个人应该走的路都会不一样。

    绮云一阵面红心跳，她不想瞒着涟儿却几次都没说出口。

    “我想问你……你和范公子身体接触的时候是不是……心跳得厉害，而且碰到的地方会发烧？”她终于忍不住支吾着问道。

    发烧？涟儿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盯着绮云的眼睛，从里面读出了某些东西，笑着逼问道：“你似乎有事情瞒着我，老实交代！”

    “我……没什么……”绮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脸越发的红起来。

    涟儿欺过来，伸手瘙痒她的胳肢窝，“看你说不说。”

    “咯咯……痒死了……咯咯咯……我说还不行吗？”绮云求饶起来。

    涟儿这才罢手，笑着捋捋凌乱的头发。

    绮云吞吞吐吐把当日在庞府的偶遇学了一遍，末了说道：“我生平第一次和男子如此亲近，心跳不已是因为害羞和紧张吧。”

    “每一次邂逅都是一段美好恋情的开始！”涟儿想起了她和谦政的相逢，不能不说是天意，“等着吧，我感觉你们的缘分不浅，往后会有再见的时候。”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绮云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脸瞧见涟儿盯着她，又讪讪的，“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诗了。怎么想都是一场误会，见不见又如何？今年过不去我就得离开这，以后就是咱们两个也不能常见了。”

    说到此处，绮云莫名的伤感起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是逢年过节没有婆婆的允许，她是不能回来的。一想到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离开自己的好姐妹，她的心难受起来。

    “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那林府不过在前面几条街，你不能出来我就去看你！而且人的事上哪里能说得清？没影的事犯不上杞人忧天，好好过日子是正经！”涟儿见她一脸悲切，忙出言安慰。

    绮云忙笑起来，“你看我，就是整日没事瞎寻思。说说你的医馆准备什么时候开业？你比我还小了两岁，怎么敢扑腾这么大的摊子？外面开医馆的都是白毛老滑头，你可要加小心。”

    涟儿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着让她放心，又把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

    “我虽然不懂，不过听着极好，想不到你做生意还真是精明。”绮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涟儿，“其实从你处理小厨房开始，你就开始让众人瞠目结舌了。六嫂子赌气回家，现在大嫂子那边又不缺人手，她倒是进不来又不甘心出去卡在那里了。这东西二府的丫头、婆子都在私底下传，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

    “呵呵。”涟儿捂着嘴巴笑起来，“她们不来惹我就什么事都没有，紫玉不也得罪过我，怎么就没事？”

    “我也奇怪，背叛过主子的不忠奴婢你怎么就敢委以重任？”这是绮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芙蓉阁堵住彩凤通奸的事情她从未问过，可是心中难免奇怪。这紫玉投靠了新主子，怎么就帮着知春说话？难不成她是涟儿派过去的卧底？

    涟儿闻言说道：“我一直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知道这里面的龌龊事！不过你马上就要嫁人，进了林府少不了面对钩心斗角，防人之心不可无！先前我在芙蓉阁的时候，什么情况你都知道，紫玉想要攀高枝也能够理解。多少个攀不上去被迫留下来，黑天白日的埋怨的？前一段我也撵出去几个，你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存害人之心，也不会没事干演一出‘反间计’，紫玉一心扑着大太太去了，没想到被当成人情踢回来任我处置。如此一来她是进退不得，我只好稍加拉拢她便铁了心投靠。把她放在芙蓉阁看房子是在观察她，没想到真就派上了用场。大太太那边设计想要算计知春，我不过是将计就计。彩凤因此送了性命，却是她自作自受，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紫玉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也到了忠心的好处，往后她一定不会有二心，这正是我放心用她的原因。她也没辜负我的期望，把厨房打理的井井有条，看样子是大材小用了。”

    绮云听了不免叹气，“都说自做孽不可留！彩凤已经死了，我本不该说往生者的坏话，可是她确实太过仗势欺人。别说是你，就连我这个大姑娘都要看她的脸色，有时候还被明嘲暗讽。不过是个奴婢，她太不知道深浅了！唉，太太也是，好歹是骨肉至亲……唉！”

    “哼。她巴不得我趁早死了，好名正言顺谋了我的家财。”涟儿冷笑着，“我去城外梅花庵遇到强盗的事情你知道吧？就是大太太背后搞得小动作。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也不会冤枉她！”

    绮云听了很震惊，要是被强盗夺去了清白，就是世人的唾沫也能淹死人！大太太也太狠了，这是半点情分都不讲啊。不过只是内院的争斗，竟然到了枉顾人命的地步！突然间，一个残酷的现实世界展现在绮云面前，让她觉得很可怕。为什么人总喜欢争个你死我活呢？

    “你也不必害怕，因果循环善有善报。不过你切记，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轻易怀疑任何人。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涟儿叮嘱着。

    绮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在涟儿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中午，涟儿留她在听雨轩一同用饭，绮云也不推辞。饭毕她回梅花坞小憩，涟儿却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延寿堂。

    李靖鹏的手脚可真麻利，门口的牌子已经订做妥当，挂在门上用大红布遮住。进到大厅，各处的小牌子也都挂上了，涟儿吩咐写在纸上裱起来的守则和看病流程也都挂在显著位置。

    涟儿见了点头，吩咐他把所有伙计都召集到大厅。不一会儿，十二个人加上知春、孟嫂子、旺儿、李靖鹏还有刘大夫，也占了大半个屋子。

    “快给刘大夫搬个椅子过来，他到底是年纪大了要尊重些。”涟儿赶忙请刘大夫坐下，自己和其他人都站着。

    刘大夫已经年过花甲，曾经在王氏医馆坐诊，因为看不惯王大夫为人处世方法愤然回家。偶尔有人找上门也会帮着看病，不过收入不多勉强度日而已。靖鹏这次请他出山，他自然是十分乐意，只是听说老板是个不满十四岁的姑娘，心里不禁隐隐担忧。

    今个见涟儿对自己十分尊敬，刘大夫先对延寿堂有了一分好感。

    涟儿又吩咐人给他上茶，笑着说道：“这里面涉及到刘大夫部分的我先讲，省得您总坐在这里听累得慌。其他人也要认真听，谁要是出了错可是要扣工钱的。”

    十多个小厮都是血气方刚，见了涟儿的美貌不由得惊艳。不过都是抱着欣赏、敬重的心态，没有敢动龌龊的想法。刚刚他们在一起窃窃私语，说不知道美艳小老板的脾气如何，这会子一听见要扣工钱的话都竖起耳朵听起来。

    “咱们的医馆叫延寿堂，顾名思义，就是要帮助人们健康长寿的。来这里的人大多是身体不舒服，被疾病困扰的人，所以你们的态度要温和，服务要到家。关于这方面一会儿我再细说，首先我先讲一下看病的流程。”涟儿讲得很慢，对于墙上挂着的流程做了详细的说明，“刘大夫可听明白了？”

    “来了病人先要挂号，然后按照上面的号码排队上楼，我看完病之后要在药方上面盖上印章，留下挂号单。病人拿着药方下楼交银子再拿药，最后到孟氏那里什么分。这个是什么词来着，我到底是上了年纪竟记不清了。”刘大夫摇着头说道。

    “积分！如果病人想在咱们医馆住下，就安排在二楼的病房中，煎药看护都由咱们出人，家属可以放心回去。记住，一定不要忘记盖印章，到月底结算的时候是只认印章不认人的！”涟儿叮嘱着，“李靖鹏是我的合伙人，按照每个月的利润分成。刘大夫则是按劳取酬，多劳多得。工钱是底薪加提成，按照我们事先说好的先试行一个月，如果刘大夫觉得不妥咱们再商议。”

    “就依姑娘的主意。”刘大夫还有什么不满意？底薪是一个月十两银子，然后再加上百分之一的提成，如果医馆的生意好，他会赚得更多。

    涟儿听了点点头，请他回去休息，只等开业的时候再请他过来。

    “接下来我要提醒你们，挂号处要按照顺序在挂号单上标明号码。收费处要在药方下面写上总价盖章，看不到这个章，药房那边不能抓药！抓药完事，药房上面也要盖章，证明药已经拿过，免得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找哪个人，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扣工钱，第三次就直接走人！”涟儿的声音很低，却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威严。

    她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脸，“你们心里都有数，我这里出的工钱最高，一年四季还有八套免费的工作服，如果挣钱到了年底还会有赏钱。不过银子不是白白给你们的，我这里的要求也高！你们往墙上看，这里有十二条工作守则，一个时辰之后要全部背下来。背不下来的立马走人，我宁愿再招人！”

    众人面面相觑，涟儿招呼李靖鹏上楼。

    “还不快背等什么？”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句，众人都怔过神来，七嘴八舌的读起来。

    “我不认识字啊。”负责打扫的婆子惊慌的喊起来，她抓住一个附近的小厮，人家读一句她重复一句。

    一时间，一楼大厅里变得热闹起来，众人摇头晃脑的争着背起来。

    涟儿在楼上听得真切，喝了一口旺儿泡得菊花桑葚茶，笑着问道：“李大夫可有一些美容、减肥的小偏方？”

    “医书上倒是写过，不过向来被学医之人不屑。大夫立志救死扶伤，都想要有起死回生之术，那些不正经的偏方上不了台面。偶尔会有富贵之家的太太、奶奶们求上一方，也就写下白送过去。”靖鹏闻言回道，马上拿过来文房四宝写了些美容养颜、减肥塑身的方子交予涟儿。

    她接过去看看，比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多很多，顿时高兴起来。这里的人们都认为只能生病才能吃药，普通百姓更是对保健美容这方面不在意。要想在这方面获得利润，就必须让人们意识到保健美容的重要性。涟儿决定在延寿堂免费授课，一定要开创新市场！

    她就像卖鞋子的人到了人人不穿鞋子的岛上，看到了无限商机，同时也明白这里面的艰辛。她已经制定出了一整套方案，相信能很快就打开保健美容养生的市场！

    涟儿在现代接触的都是什么？每天大量的信息不断的涌到脑子里，即便不想明白也会被熏染的差不多。她父亲虽说花心，不过作为一位商人却是很合格的，涟儿恰恰就遗传了这一点。

    一个时辰之后，涟儿带着靖鹏下楼，看着众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背得怎么样了。涟儿本不想撵任何人走，毕竟再招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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