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担当

    “你成亲那天晚上，她去刺杀你，结果一夜未归，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柳飞漠然地说着话，缓缓地迈动着脚步向余跃靠近，一团死气像无声的冷箭一般，密密麻麻地射了出来。

    真想不到，柳飞居然为了他这个弟子动了杀机。

    此时余跃的心思，已经濒临崩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或者是该怒。

    想哭，是因为司徒燕满心装着对他的仇恨，且只剩下几年的光阴了，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上了他的骨肉，这到底是对他的惩罚，还是对她自己的惩罚？想笑，是因为余家有后了；想怒，是因为这世界太纠结了，恩恩怨怨，何时方得解脱？

    凄凉的是，这时候身边几乎所有北川人都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铁摩柯、岳晓林、王墨、百里冰、百里权，无一例外。

    尤其是百里冰，除了鄙夷之外，眼神中更多的是失望。

    麻烦，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齐齐找上门来，余跃一时乱了方寸。

    这时候柳飞身形暴起，就好似他站在原地，整个身体膨胀了几丈的长度，一道虚影破体而出，轰然一声，已经与余跃的身体做了一次亲密接触。

    余跃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飞出几丈开外轰然落地，哇地一声，余跃当即吐出一口鲜血，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似乎生怕惊扰了他，又似乎生怕惊扰了时间，于是在所有人的配合下，空气显得异常宁静，没有一丝声响，静得连一颗针掉在地上都会清脆入耳。

    余跃缓缓地爬起来，就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缓缓地爬起来，抹去唇边的血迹，眼神里是一抹淡然。

    在这些怪异的眼神中，柳飞的眼神尤其突出，怪异得有几分惊恐，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余跃，半晌张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不躲？又为什么不还击？依你现在的功力，即便是没有能力还击，还是有足够能力躲避的。”

    余跃咧嘴，露出惨然的一笑：“这一掌，我是为燕儿承受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终究是伤害了她，所以这一掌如果你是代表燕儿要打我，我愿意承受，只是我需要声明一下，我之所以心甘情愿承受这一掌，不完全是出于忏悔，再你出掌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掌我受下了，如果因此而死，那是我应有此报，如果我没死，是我命不该绝，是老天爷让我活下来履行我应该履行的责任。那么我将会在剩余的时间里，悉心的呵护她，照顾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空气，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某种变化，方才的鄙夷的神色，不知不觉地消散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又不知不觉地，扑上了丝丝难言的感动。

    而司徒燕的黑玉一般的眼睛里，眼泪更是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来，像是泉水开了泉眼一般，无休无止，连绵不断。

    燕儿这个称呼，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也许，自从她父母过世之后，就再没有听到过了，然而现在，他却突然叫得那么亲切，那么自然，让她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不是自己的仇人，而是自己的亲人。

    柳飞冷然地一笑：“哼，你倒是很有担当，但是刚才那一掌，我并未尽全力，实事求是地说，我只用了五分的斗气，你有种的话，就再接我一掌如何？”

    余跃慨然一笑：“呵呵，这一次，我不会等着挨打了，我会全力反击。你一直在寻找高手，自从我功力突飞猛进以来，就一直在关注我，我知道，你可能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不就是决斗吗，我奉陪到底。”

    “哈哈，爽快，不瞒你说，我真的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今天就让我来称称你到底有几斤几两。”柳飞说着话，袍袖无风自动，已经渐渐地鼓了起来。

    众人知道，他这是在凝神归元，积聚斗气，准备发起猛烈攻击了，便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部，很默契地为他们让出了一定的空间。

    柳飞眼神突地变得凛冽，身体微颤，仿佛有个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师父，住手。”司徒燕猛地一声娇呼，令得柳飞停止攻击。

    柳飞稳住身形，看着司徒燕，有些愕然地问道：“怎么了？”

    司徒燕哽咽了一下，带着哭腔说道：“其实，那件事情，他也不是故意的，当时是我误食了迷药，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也怨不得他。”

    余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司徒燕是个恩怨分明是非分明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勇于辨明是非，否则的话，自己真的是跳进永熙河也洗不清了——他之所以自始至终没有争辩一个字，那就是因为说了也白说，没人会相信的。

    与之同时，百里冰也轻呼了一口气，心中积聚的愤怒，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许多。

    柳飞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轻笑道：“我也不是为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我算的很清楚，冲着他的那份担当，我就放过他了，但我与他的比斗，是必须要进行的，这件事情跟你的事情没有关系了。”

    司徒燕无比幽怨地说道：“可是，师父你这明显就是欺负人，他都已经伤痕累累了，你还要跟他比斗，这，这不公平。”

    “是啊，”柳飞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笑道，“我一心想着比斗，倒是忘了这些事情了，既然这样，”望向余跃，“我们改日再决吧。”

    余跃当然也巴不得罢斗，心里不觉对司徒燕生出了些许感激。

    “嗯？”柳飞似猛然醒悟一般，眼珠一转，望着司徒燕，“你不是巴不得他死吗，怎么反而帮他说话了？”

    司徒燕望着余跃，眼中的仇恨消散了许多，而语气却仍旧强硬：“我是巴不得他死，但我要亲自动手。”

    “好吧，”柳飞沉吟半晌，神情肃然地说道，“好吧，那件事情，如果他不是故意的，那么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别再计较了，至于你的父仇，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必要放在心上，因为那是两军对阵，各事其主，虽然我不是军中的人，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你就不要执着了，而且，你杀了他的话，你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再过几年，你一死，他就成了孤儿……”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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