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并不说话。
他正等待乾隆的训示。自从台湾林爽文民变的消息传来后,这位皇帝的心情就一直阴晴不定。
同阿桂一起跪在地上的,是军机处的其他大臣。
跟阿桂一起跪在第一排的,就是他的政敌,乾隆的心腹宠臣,太子太保,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和珅。
跪在阿桂与和珅身后的,是其他三位军机大臣。
福长安,户部尚书。而他虽然是福康安的胞弟,却与和珅过从甚密。算得上是和珅一党。
王杰,兵部尚书。
董诰,户部侍郎。
本来军机处应该有六人。这第六位,与阿桂是同族,名叫庆桂。此人虽然加了兵部尚书头衔,名义上也在军机处,这一年多来,先是署理黑龙江将军,又接替调任的福康安署理陕甘总督。很少在京。
此时的军机处,实际上就是前面这五人。三位满人,两位汉人。
而事实上,像今天这样五个人同时出现在一起的情景,也并不多见。
主要原因是党争。
阿桂与王杰、董诰三人,都对和珅不爽。
导致这五名大臣,几乎都没有过同一天同时在军机处当值的情况。
虽然风平浪静,却也暗流涌动。
而今天这五人同时跪在乾隆皇帝的面前,也是因为发生了台湾林爽文民变。
军机处的设立,最早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方便快捷的协调各部门的资源,以最快的反应速度协调军务。
然而乾隆现在却在头疼,下面跪着的五个人,通晓军务的并不多。
和珅担任过户部尚书,福长安是现任户部尚书,董诰是户部侍郎。
在如今的乾隆朝,财政问题早就取代军事问题,成了摆在皇帝面前的头等大事。
他认为自己文治武功,四海升平,彪炳宇内。
然而,前几年甘肃民变刚刚平定,还没喘够几天气,那久所未闻的、鸟不拉屎的台湾岛上,又蹦出了一个林爽文。
乾隆翻看着从福建送过来的奏报,越看越生气。
“知府孙景燧,围在大里杙庄外面两天,畏惧不前,拒不出战,居然被林贼反攻,躲到彰化县城,最后身死城陷!朝廷的俸禄,养的都是这样的废物!”
乾隆将奏折重重地往五个心腹大臣面前一摔,拿起另一本奏折接着说道:“孙景燧已经死了,也就算了。再接着说总兵柴大纪,救援诸罗县不利,退守府城,被反贼堵在城里不敢出来,让人家从容地把凤山县、诸罗县全拿下了。现在整个台湾府,就剩一个府城还没失陷反贼手里了!”
现在讨论的是军事问题。王杰往地上一拜,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朕还没说完!你急什么!福建水师提督黄士简,跟柴大纪一起困守府城,畏惧不战!把朕让他们务须亲自带兵出战、迅速平息事态的旨令当做耳旁风!这就是你们保举上来的人!”
阿桂这时候咳嗽了一声。
王杰知道,这咳嗽声是在提醒他。他直起身子,把想说的话都咽进肚子里了。
他听完乾隆的话,方才明白,这位老皇上其实并不想谈军事问题。
这最后一句,讲的尤其明显。这说的其实就是人事问题。
而谁不知道,闽浙官场,上上下下都是和珅的人呢?
自己现在如果编排起黄士简、柴大纪这些人的不是,很容易就被当成攻讦和珅识人有问题。
面前这位老皇帝,自诩英明神武,任何人的小心思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那这会,可就别自找没趣了。
阿桂这时也一言不发。他听出来乾隆并没有马上调整军事部署的意思,只是对在台湾的这两名将领的表现颇多不满,有意向和珅发发牢骚罢了。
和珅是乾隆的宠臣,在其他人面前做一些申斥,无非是官场一种平衡之术罢了。
而台湾这起民变,本就是他与福康安在背后有意火上浇油挑动起来的。
他们是为了趁机介入,找到口中所说的“那位爷”。
现在战事不利,自然在意料之中。
但是要推举福康安介入,阿桂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临阵换将这话,得让皇帝自己说出来。
毕竟这黄士简和柴大纪都是和珅的人。阿桂知道,乾隆方才那句话,是在提醒和珅,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如果急吼吼地提出换将,提出让福康安带着八旗兵渡海平叛,只会让这位喜欢玩弄帝王术的皇帝疑心。
即使真的派人去,他也未必会派福康安去了。
有喜欢耍弄帝王心术的皇上,就有喜欢揣测上意的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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