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拨云见日（16）我见过这个贾市长

    泉荃和全市人民一样每天都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每天天不亮就往发电厂跑，一直忙到半夜才回家。泉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可开交的忙碌和极度贫乏的食物继续在摧毁着他的健康，可是他的精神却越来越振奋。他有时候也笑自己，怎么就像抽了鸦片烟似的亢奋成这样了呢？说实话，现在的生活和几天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吃得食物甚至还不如几天前。市面上已经几乎买不到粮食了，刚刚解放的古城人民把他们最后一点粮食都慷慨地支援给了解放军。

    泉荃反复思考之后作出了结论：是对未来的希望激励着大家的精神，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未来和解放联系在了一起，都在编制着美好的前景。为了心目中的美好前景，人们愿意接受共产党为他们提供的一切，愿意忍受一切艰难困苦。

    关若云也和丈夫一样处于亢奋状态。现在她每天和泉荃一块儿到电厂去。电厂为了尽快恢复生产，号召职工家属到厂里参加义务劳动，每天的报酬是管一顿午饭。恢复生产要做的工作太多了，仅仅是清理废墟一项工作就忙得人焦头烂额，电厂职工一个人掰八瓣也顾不过来。

    解放以后，关若云在街上碰见过一次老同学尤露露，听她说她要跟着她丈夫刘子玉去南方了，刘子玉在解放军兵临铜川城下的时候，按照他的既定方针率部起义参加了解放军，被派到南方去剿匪。尤露露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她早把她丈夫做得那些缺德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关若云一次也没有见过张绿萍。她去找她的时候，听说她俩口子在被派往蓝田县参加土改时，对县工作组在“不要过早和过分地强调防‘左’，不要让群众感觉规矩太多，对真正群众发动起来发生的过火行为，不应泼冷水。”“斗争土改，”“放手发动群众，掀起一个大规模的农民反封建的革命运动”等口号左右下出现的乱抓乱打乱杀过左倾向，以至于造成土改干部滥施刑罚、打死八个地主，十九个普通农民和富农、小商贩、干部及小土地经营者，造成上吊、跳井、自刎六十余人的现象提出了批评，结果被县土改工作组扣上“右倾动摇分子”，“同情地主阶级，对土改不满”帽子关进当地监狱里了。告诉关若云这个消息的人最后严肃地说：“张绿萍出身学生，家庭本身是大地主，平时不注意思想改造，到了革命的关键时刻跟不上形势是必然的。这种人在革别人命的时候可以很英勇，一旦革到自己头上就会动摇甚至叛变革命。”

    这件事让关若云颓丧了好几天，她为好友在关健时刻犯错误痛心不已。过后她就把自己投入到电厂清理废墟工作中去了，她觉得每天和那些年轻的解放军战士一起在工地上搬一天砖、铲一天土，出一身汗比什么都痛快。

    她的革命意愿很强烈，她也和泉荃一样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她坚信世界上一切丑陋的东西都会像电厂的废墟一样很快被清理干净。她和泉荃一块儿上班的路上，见到东五路低矮破旧的茅草房时就会对丈夫说：“你看吧，用不了几年，这些破房子就得扒光盖成高楼大厦，解放了嘛。”走出城门的时候，她又会指着堆满垃圾的护城河说：“过不了几年，这里就会清理得像公园一样干净漂亮，解放了嘛。”

    她就这样满怀信心地和丈夫走进了电厂，他们看见三号发电机厂房前聚集了很多人，一个身穿旧军装，赤脚穿草鞋的人正在讲话。刘守学悄悄地告诉他们，讲话的人就是刚派来的解放军军代表陈志远，站在军代表旁边叼着一只烟斗的是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贺龙将军，另一个穿便装的小个子是新上任的西安市市长贾拓夫。

    关若云把嘴凑到丈夫耳边说：“我见过这个贾市长。”

    泉荃把食指放到嘴唇上阻止她：“嘘，别说话。”他正用心听军代表讲话，他被军代表的讲话吸引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穿着寒酸的解放军竟然对发电机系统这样熟悉，把三号机组抢修程序讲得头头是道。军代表让大家放心，军管会一定会全力帮助解决电厂修复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修复三号机组。军代表的讲话赢得了职工们热烈的掌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