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就是装病,这会才明白,这是底子太差,平日里没显现出来罢了,这一吹风病因子就被引了出来。
太孙一边拿手绢抹鼻子,一边瓮声瓮气的问身边的苟顺,“萧安呢?”
苟顺见太孙醒了,一颗吊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忙先给太孙喝了一碗红糖熬姜汤水,才道:“昨日夜里,萧侯爷带着一万将士,跟着程谨安、魏氏等人说是奇袭去了。”
太孙脑子晕乎乎地,就点了点头,“我睡了多久了?”
苟顺伸出了两根手指,“回公子,两天啦。可吓死奴婢了。”
太孙垂着眼,这头昏着不说,鼻子喉头都被堵着,浑身骨头架子都像是散了一般,这再睡下去也不行,就伸手道:“扶我起来。”
苟顺忙道:“公子才醒,还是躺着吧?外面冷得紧,又吹着风,只怕公子回头病情加重,这胡马关的郎中到底比不得京城里的御医呀!公子!”
可是愁死人了,太孙有个万一,他也得陪葬呢,哪跟这府邸里其他人那般吃得着睡得着的。
太孙说要起身出去,那就是在要他的命了。想他苟公公,也才十几二十的年纪,还是年轻呢。
太孙懒得多说,只道:“就起身在榻上靠一靠,睡了几日,发了一身的汗,难受得紧。”
其实苟顺每夜里都替太孙擦过身,太孙身上说臭也不臭,只不过被褥肯定是没换的,这会儿太孙说只在榻上坐一坐,他也放了心,“那成,屋子里有炭火,公子穿得暖和一点也当没事儿。”
苟顺说完,就将太孙的衣服拿了过来,本就在竹笼子上烤着的,这会儿也是热腾腾的,不过就是太孙来胡马关来得及,这香料苟公公带得少,薰衣服有些省,这炭火味儿重了些。
苟顺伺候着太孙穿衣,就将此事说了出来,“胡马关里也没个好的香料,要不公子咱们就先回风吼城里去?”
风吼城里的香料,苟顺从京城里带来的,都还没用完,可比胡马关里能寻到的劣质香料要好。
太孙穿好衣服,浑身也算是热腾腾的,被苟顺扶在榻上坐着了,又觉得其实还不如在床上躺着舒服一点。
不过这再折腾也不耐,太孙道:“与我寻一本书来。”
此时还是正午,屋子里因被关得严实,光线并不明。
苟顺一听太孙要看书,少不得就要把两边的窗户开着了,就道:“公子才醒,何必劳心?这屋子里暗得很,只怕看书会伤眼睛。公子还是要爱惜身体才是。”
太孙一病,脾气就不太好,因得病这种感觉是真不好,薄怒道:“让你拿书就拿书来,多嘴做甚?”
苟顺是伺候着太孙许久的人,哪不知道太孙这是因生病的迁怒,心里叹着气,手里还得挑一本太孙喜欢的书给太孙。
屋子里光线是真暗,太孙拿过书翻了翻,拿手绢又擦了擦鼻子,也没了耐心看,就道:“前两日可有蛮子攻城?”
苟顺守着太孙,片刻不敢离,知道的也不多,就捡着自己听到的说了:“听说前天夜里敌人又来袭了,还带了火药来攻城门。不过萧侯厉害,把城门给守住了。”
太孙噢声,多少有些可惜自己没能亲临。
苟顺见太孙无意看书,又想对胡马关的战事有兴趣,就道:“不如我让单护卫来给公子说一说?单护卫是萧侯的人,想来知道的比奴婢的多一些。”
见太孙点头,苟顺就在外面把单凌请了进来。
这两日的气温一直在降低,降大雪只怕也就在这几日了,往年这个时候蛮夷们早在风吼城中交易完毕,许多部落都带着族人朝着极西地而去,只今年双方还在交战。
单凌站在门外守着,虽然穿着内里沾毛的皮靴,也还得不停的在院子里走动才抵挡得住这寒气。
苟顺请单凌进屋说是太孙想见他,还在外面跺了跺脚,这才进了屋子。
单凌一进屋子就带进了一股子寒气来。
好在太孙穿得厚,面前又有一大盆炭火烤着,与屋中能换气的房屋顶部也因构造的缘故吹不进冷风来,单凌带进来的那点子寒气,还没能冲到太孙面前,就被火盆子给拦住了。
太孙先是让单凌在火边坐着了,然后才让苟顺与他倒了一杯热茶。
单凌坐在火边喝完一杯茶,被风吹得十分僵硬的四肢才慢慢活络起来,嘴唇也红润了许多。
太孙问的是萧安这两日的行动,单凌也的确比苟顺知道得多,道:“回公子的话,公子起热那第二天夜里,蛮子又来叩关了。我家公子只得带兵去迎敌。等着昨天夜里,我家公子跟魏娘子和程将军商议了一回,干脆就带了一万兵马,也去突袭蛮子一回,到如今还没回来呢。”
太孙听得点头,旁边苟顺也竖着耳朵在听,不过等把被褥换了,他还得去让人把一直熬着的粥给太孙端来,也就先退了出去。
单凌说完萧安的行踪,就说起太孙的病情来,“公子醒过来,要我家公子回来得知,肯定高兴得很。”
太孙笑了笑,这话听得他心里高兴,他喜欢的人也在意他呢。
“打仗太苦了。”太孙想起萧安来,就忍不住心疼道。
他家公子的确是苦,苦得单凌都拿不出什么话来说了,又不想太谦逊,就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为了大庆的子民,这也是边关将士当做的。这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
就是此时,还有老猎户上山打猎,往山里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的。都不容易。
单凌伸出手在炭火上烤着,手指上的冻疮肿得晶晶亮,离烂都怕不远了。就是他一个给太孙守门的,也不容易呢。
太孙眯着眼看着单凌的手指,等着苟顺端着热粥进屋后,才跟他道:“去跟单护卫拿几盒蛇油膏来。”
蛇油膏也是边关才有的,多被用于冬天里防冻,太孙在来三关里解了将军府之围后,苟顺就去一口气买了二十盒来放着,全打算给太孙用的。
此时太孙发话,苟顺就先去拿了五盒蛇油膏给单凌,才在一边给太孙盛了鱼肉粥来,“公子饿了几日,不如先喝碗热粥了。”
太孙点头,又道:“给单护卫也端一碗。”
单凌把蛇油膏揣在怀里了,才跟太孙道:“多谢公子。”
太孙给他几盒防冻的膏药,自然就是连他下面的人都顾及到的,还能顺便喝完热粥,哪有不谢之礼。
太孙端着碗,道:“你们也辛苦了。”
虽然比不上萧安他们在外征敌,可这么冷的天就守着自己的院子,他也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随后两人就静默地喝了一碗粥。
太孙胃小,又是才醒,自然也吃不了多少,一碗足矣。单凌倒是胃口大,然而胡马关里的鱼本就是从外运来的,极为稀少,能吃一碗也差不多了,也没心大到要第二碗。
倒是太孙看了单凌把碗都刮了个干净,就跟苟顺道:“你再给单护卫添一碗来。”
单凌正欲拒绝,太孙已经再道:“让厨房里做一只鸡,熬汤来给外面的众位端去。”
他昏迷着,外面守着的人想来不只是身体冷,心里压力也不小,也该抚慰一二的。
如此,就是单凌,也不好多说话了,只得继续端着碗吃起来。
喝完了粥,太孙有些困顿了,然而心里记挂着事儿,并不想睡,就继续与单凌说道:“这天气,怕是要下大雪了?”
太孙之前看的也正是胡马关里的风俗志,里面正有一章说到胡马关的风雪。
单凌点头,回道:“最多再过一二日,城外草原上都要白茫茫一片了。”
太孙就问道:“也不知下了雪,这仗还好不好打。”
想来也不好打,可蛮子不退兵,萧安等也只得继续顶着了。
太孙又自嘲地一笑,接着道:“之前一台关大胜,我还当这仗十分好打。”
结果这胡马关都打了一个月了快,还没能打完,虽胡马关收获的敌首不少,可就没能有个大胜,就是往京城里报都没什么好写的了。
单凌以为太孙的意思是说高看萧安了,就解释道:“一台关地势复杂,只要埋伏得当,打退那边的蛮子就不太难。但胡马关外就一马平川,互相拼的是实力,不好用兵法来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先受不了了就谁先输。”
天时地利人和,都没能占到,胡马关里的仗就是纯粹的比拼双方实力,谁的人死得不敢再死了,或者是粮草不够了,谁就输。
单凌倒也不担心胡马关守不住,跟太孙保证,“如今打了快一个月,蛮子的粮草就是再多也该都没了。胡马关后面还有户部跟商贾们的献粮,熬过这个冬天也不难。到了春季,我们要休养生息,他们也要休养生息,也再打不下去,这战事就能停了。”
不说这个,就是比兵源损伤,大庆子民也不知道比蛮子多到哪去了。蛮子总是要先认输的,不然几千年下来,蛮子能杀进中原的能有几回,都不过是趁着中原大乱之时罢了。
太孙就顺着道:“这日子过得飞快,没想到都快要过年了。”
皇帝也并未下旨让他回去,想来这会是他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这三关里也没什么值钱稀奇的东西,倒时候给宫中诸人的年礼,说不得还真得把萧安给自己的送出去。
只这么一想,太孙就开始心疼了。
单凌见太孙精神也不见多好的模样,也知道太孙才醒还需多休息,就起身告辞。
苟顺这才跟太孙道:“公子也坐了这么一会儿,可要回去接着睡一睡?”
太孙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又扶着苟顺的手躺回了床上。
被子里藏着汤婆子,暖暖的,比在屋子里还热和一些,太孙躺在床上,让苟顺替自己理好了被角,临睡之前吩咐道:“要萧安回来,就叫醒我。”
苟顺自然应声是,守着太孙睡着了,才往旁边榻上一靠,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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