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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的手术,相当一部分动起来是要超时的,陈征主刀的这次手术也不例外,原计划是上午十一点完事,但却一直拖到了下午三点半,等三人开车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陈征倒也实在,出发前已经把三万五千块钱现金准备好了,看来这人除了“下面”不行以外,其他方面倒是蛮爷们的,对一个已经死了的孩子,竟也能做到如此言而有信真金白银,更何况对活人呢?
与并不熟悉的人同车,理论上将是件很尴尬的事,但张国义却不这么看,说实在的,张国义这人一辈子就俩爱好,一是吹大牛,二是拉关系,虽说陈征是大夫而且还是肿瘤科大夫,理论上讲能一辈子不打交道最好,但既然已经认识了,扯扯闲话拉拉关系应该也没什么坏处,只听这一路上,张国义的嘴就没闲着,跟陈征从计划生育政策一直聊到以色列侵占巴勒斯坦领土,陈征并不是个健谈的人,说的好听是聊天,实际上就是听张国义单方面胡侃,也许是医院的环境比较沉闷的缘故,听张国义这么一侃这陈征貌似还挺感兴趣,三三两两也谈了不少对目前医疗制度的看法与不满,跟张国义的聊天内容不同的是,陈征的话题,基本上都与自己的本职工作—医疗有关,而张国义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一路上基本上没聊过教育的事……
聊来聊去,话题渐渐转移到了婚姻方面,陈征毫不避讳的谈到了前妻朱玉芬,这一点连张国义都有点吃惊,按正常人的思维,既然谈到朱玉芬,势必就要谈到不育症,原以为这陈征会回避这种话题呢,没想到这厮却比谁都积极。
“玉芬的事,其实我也很后悔……”一提到朱玉芬,陈征显得有些失落,“那时我太年轻,对有些事看的不是很透,对名声、面子这些东西都太在意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结果……”
“你跟朱大妹子的事,可能有些内情你不知道……”张国义以为陈征仍在怀疑朱玉芬偷情,“人家为了给你个惊喜,特意跑到香港做的人工受孕,老陈我跟你说,我从七零年开始组织武斗,不能说是阅人无数,但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正经见识过不少,什么人什么秉性我一眼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朱大妹子虽然脾气爆点,但不像是你想的那种人!”莫名其妙的,张国义倒给朱玉芬当起说客来了。
“张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陈征摇了摇头,眼神迷惘若有所思,“其实我也相信她没有干过对不起我的事,我很了解她的为人……”
“那……那你们……”张国义一愣,“搅得妻离子散的这是图什么啊……”
按陈征的说法,自己是个比较传统的男人,当初也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男人患生育类的疾病是件及其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会对朱玉芬隐瞒病情,之所以离开朱玉芬也并不是完全因为误会所致,误会之外,更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当时觉得朱玉芬的做法有损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那时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觉得这种事对于一个男人而言,简直就是天塌地陷……”陈征两眼直视,俨然一个诗人,“但这些年来,当一个人目睹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当一个人目睹过不计其数的,那些渴望生命或渴望解脱的眼神之后,回头想想那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也许你们不理解,但如果你们到我的位子上呆几天,就会明白一个道理,生命的意义,其实就是生命本身,其他一切都是假的,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懂得珍惜,珍惜自己,珍惜别人,珍惜一切属于你的东西……”
“老陈,你倒挺像个诗人啊……”,张国义呵呵一笑,聊了快俩钟头才发现自己跟人家俨然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很难想象这种人当初是怎么和朱玉芬那种野蛮女友过到一块的。
“有的时候我到真的很想当个诗人……”陈征一笑,“每当我面对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束手无策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想法……”
“老陈啊,别看我是教育局的,实际上你张哥我就是老粗一个……”聊到这个份上,张国义干脆连称谓都变了,“说句实在的,你现在的媳妇咋样?觉悟有没有你高?”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再结婚……”陈征一笑,“也许全世界只有玉芬一个人不知道……”
“为什么?”一听陈征这么说,连张毅城都不禁一愣。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没有勇气再面对她吧……”陈征无奈,“其实一个人过也蛮好,我也习惯了……”
“老陈啊,你刚才不都把人生参透了么?怎么说来说去还是面子问题啊……”张国义是聪明人,就是话糙,什么高尚的哲理到他嘴里也是白话文,“我看玉芬那人不错,人直爽,跟你过日子整好是严丝合缝啊,这两口子过日子,就得讲究个优势互补,你看你哥我大大咧咧的,但我找媳妇,就专门挑那种跟你差不多的,文邹邹的那种,你看人家朱大妹子,现在家里条件也不错,长的也还行,家里家外有什么事也能帮你支应着,你还图啥?你要是真不好意思,你哥我出面帮你们撮合撮合……”
说实在的,张毅城坐在后排都快死了,偷着把手伸到前排,一个劲的用手指头戳张国义胳膊,心说自己这个老伯也太扯了,人家陈大夫是有深度的人,都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了,你就算想撮合人家,甭管真假也得拽点上档次的理由啊,张嘴家庭条件闭嘴长的不错,怎么扯来扯去还是那堆俗套啊……
说话间,汽车进入沧州市区,按照那个医药代表“小苏”提供的地址,几人很快便找到了郭明忠在市区的房子,结果不出所料,敲了半天的门屋里都没什么动静,据邻居反映,此人貌似有一个多月都没回过家了。找了家小饭馆吃了晚饭之后,张国义一脚油门,驱车直奔郭明忠父亲家的地址。
虽说是农村,但因为地址信息比较详细,找起来也还算顺利。开门的人号称是郭明忠的二哥,听张国义说明找郭明忠的来意是询问“阴亲”的信息之后,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言称郭明忠最近生病,有事以后再说,之后便不管怎么问都没人答话了。
张国义反应倒是挺快,见询问“常规”问题没有效果,干脆扯着嗓子开喊,“姓郭的,我知道你在里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拿了钱不见人!骗钱生儿子没屁眼!你要再不出来我马上打电话报警!”还别说,照这么一喊,虽说没把郭家人喊出来,倒是喊出了一帮邻居,一看形成舆论压力了,张国义的嗓门更大,没五分钟功夫,这郭家门口聚集了足有二十多个老乡,里三层外三层把这郭家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大家伙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动静甚是不小,又过了约么一分钟的功夫,只见郭家大门开了一个小缝,探头的仍然是刚才那个号称郭明忠二哥的人。
“郭二哥,我们这不是冲你!你弟弟收了我们两万块钱,事没办就找不着人了!”说罢张国义还真把手机掏了出来,假模假式就要按110,“你去告诉你弟弟,今天我就在这守着,他要是再不出来……”
还没等张国义说完,只见这个郭家老二干脆吱呀一声把大门推开了半扇,“进来进来!不就是几个骚钱么!喊个逼球啊喊……!没事啦!没事啦!误会误会!”一边斜眼跟张国义对骂,这个郭家老二一边打发外边的围观者……
“耶?”眼前这一幕把张国义也弄懵了,“真承认欠我钱啦?早知道说十万对啦……”
“我告诉你们!他欠你钱是他的事!”进了院,郭家老二哐的一声反手关上了大门,“他现在有病,等他病好了你们找他掐去!别在这搅合!”
“什么病?”陈征不禁问道,要说什么病要紧什么病不要紧,想必没有比陈征更明白的。
“怪病!”这郭家老二还挺有理,“他人就在这!你们要不信你们自己来看!”
“我看看!”陈征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看院子里的摆设,你郭家应该不穷啊,单我这一单生意,张口就要三万五,干了这么多年没一百万也有八十万了吧?有病就在家耗着不去医院?
“好!”郭家老二一百万个没好气,拉门拽着陈征便进了屋,张国义张毅城紧随其后。“爸,介又有个来要账的!”进了屋,客厅里坐着老两口正在看电视,见外边进来几个生人根本连眼皮都不抬,貌似已经习以为常了。
郭家老二掀门帘直接把陈征引到了里屋一张病床前,只见床头摆这个输液的架子,但架子上并没有挂吊瓶,病床上确实躺着个人,但后背朝外,看不见脸。
“这……”陈征走到病床跟前,不禁也是一惊,只见病床上这位整张脸似乎长了一层癞,脸颊上的皮肤好像已经和深层的肌肉分离了,皱皱巴巴的跟只沙皮狗差不多,褶皱的肉皮表面还长了一层淡淡的绿疮,映着灯光油乎乎的不知是浓还是什么其他的分泌物。
“他……他是郭明忠?”张国义把嘴凑到陈征耳边小声一问。
“不知道……”陈征耳语道,“我没见过他本人,就打过几个电话而已,而且……而且就算见过郭明忠的人,恐怕现在也认不出来他!”
“他……他这是什么病啊……?”说实在的,张国义此时也是一阵恶心。
“不好确定……”陈征摇头,要说连陈征都不认识的病,确实应该算是“怪病了……”
“那是‘鬼扒皮’!”郭家老二愤愤道,“告诉他别干那些个缺德营生,他不听!结果他妈了个逼的弄这么一身毛病!等死吧!”
“你们去医院看过么?”陈征一愣。
“看过吗—?”郭家老二特意拉长了“吗”字,“为了给他治这个缺德病,我爸把棺材本都快折进去了!这个王八操的,挣了半天的钱,也不知道都他娘藏哪了,现在就跟个傻子一样!等死吧!”
“这……莫不是……”与此同时,张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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