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没说话。
“还难受呢?刚才看到你女朋友哭成那样,我都受不了了。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那样,真是爱情的魔力啊。”
洪文波轻叹了一声:“就是不放心她。”
姑娘看了一下洪文波,嘴角挂上一丝冷笑:“看来你还不是特别了解女孩儿,你放心,我们一般都比你们自以为了解的那个女孩儿要坚强。”说着,她放下可乐,拿起毛巾,站起身对洪文波说:“你看着点东西,我去洗一把脸。”洪文波点点头。
长者打水回来,回到铺位上,斜靠着身子,问道:“年青人,做什么工作的?”
洪文波犹豫了一下,答道:“在机关工作。”
长者又望了他一眼:“嗯,很稳重,言语不多,应该这样。为政之道就是少说、慎行,少言则寡尤,慎行则寡悔,为政之道就在其中啊。”
洪文波怔了一下,问道:“您怎么知道我是为政的工作?”
长者一笑,故意做出神秘的样子说:“此乃天机,明天再说吧,36小时的旅程,有时间聊。”说着,他整整枕头,准备休息。
洪文波看看表,已经将近十点半了。溶溶大概已经回到宿舍了,平常这个时候已经睡下了,今天哭了那么久,说不定会睡得更早些。转头看看外面,夜色沉沉,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玻璃上反射的影像,比实相更加模糊。
姑娘洗漱回来,对洪文波说:“水特别小,一会儿恐怕就没了。”
洪文波应了一声,赶紧到水池简单洗漱一番,然后爬到中铺的格子里,将自己放平,努力在轰鸣声中让脑子安静下来。
车轮与钢轨摩擦发出节奏分明的噪音,单调而剧烈,就像那个时代的奏鸣。洪文波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的感觉就像腾云驾雾,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状态。
夜不能寐会思考人生,关于理想、事业、爱情、前途、财富的种种欲念从末那识深处漂浮上来,就像一群终身监禁的囚徒逃出了地牢。
“感谢领导和组织上的信任,我愿意到特区锻炼。”洪文波成了部里第一个确定的外派干部人选,受到特别表扬。孙处长表示,会把他服从组织、服从工作大局的表现记入档案,就连根本不认识他的部长也在欢送大会上提到了他的名字:“我们有一位年轻同志,叫洪文波,组织上给他三天时间考虑,第二天他就决定了,要到特区去锻炼。同志们,这就是高度的政治觉悟。洪文波同志参加工作刚刚一年多,他就有这样的觉悟,说明他理想信念坚定。同志们,到特区去工作,去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这是党和人民的需要,在党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讲价钱,讲条件,甚至无理取闹,与洪文波同志相比,境界差到哪里去了?要我说,洪文波同志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儿女。”那一刻,洪文波自己的热血都有些沸腾了,可是掌声过后,老部长还是记不住洪文波那张脸。
“你跟溶溶怎么办?你们的关系能维持住吗?分开久了要出问题的”母亲最担心的就是他跟溶溶还没有结婚。
当初,父母就都不太同意他跟溶溶恋爱,因为溶溶是江南人,生活习惯不同。如今,两个人又天南地北,即使结婚也是两地分居,何况还在恋爱阶段,一家女百家求,万一有变故,就全白搭了。
“溶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说这话的时候洪文波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南下不是他的选择,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溶溶对一开始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随着出发时间的临近,才感觉神不守舍,会突然给洪文波打一通电话,然后内心充满忧伤。在临近出发的那个周末,难舍的缠绵达到了顶点,激情的火山喷发了,他们拥有了彼此,好像身体的融合能减轻分离即将带来的相思之痛。
咣当——连续制动造成剧烈的震荡,把洪文波甩出梦境。他欠起身子朝车窗看过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下铺的姑娘揶揄道:“你老人家总算醒了,鼾声比火车的声音还大。”
洪文波抱歉地笑笑:“卧铺太不舒服,感觉呼吸不畅。”他又朝窗外望望,问:“这是到哪里了?”
“江州,一会儿要过长江了。你见过长江吗?”
洪文波点了一下头,侧身从中铺爬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肩膀,接着说道:“上学的时候骑车穷游来过。”
“骑车?骑多久啊?”姑娘两眼放光,一个劲追问。
“四天,还搭了一段车。”洪文波边说边掏出烟,刚想点上一支,又想到姑娘怕呛,就笑笑,转身朝车厢连接处走。
姑娘跟在他后面追着问:“下次再骑车出去玩叫上我,我也想体验一下。”
“现在哪有时间,一天到晚地忙。”走到车厢连接处,洪文波点上一支烟,满怀歉意地说:“我得过一下瘾,半天没抽了。”
姑娘伸出左手,摊开手掌,示意洪文波给她一支烟。洪文波笑笑,拿出一支烟递给她:“你不是怕呛吗?”
“自己抽就不呛了。”她接过一支烟,用纤细的手指夹着,很是好看。
洪文波给她点烟,随口问道:“能问你什么工作吗?”
姑娘吐了一口烟,慢条斯理地说:“你应该先问我叫什么名字,然后再问工作。”她瞟了洪文波一眼:“一看你就没有搭讪的经验。”
洪文波有点难为情,内心微微泛起的一点慌乱,问道:“那你叫什么?”
“喂,有这么问的吗?”姑娘有点不依不饶。
“请问芳名?”洪文波真有点慌乱了。
她又瞟了一眼洪文波:“你该先自我介绍。”
洪文波有些不自在,嘿嘿然说:“我叫洪文波,从内贸部下放到特区锻炼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张玫。”姑娘大方地伸出右手。洪文波触到张玫指尖的瞬间,感觉到一种别样的绵柔,半条胳膊都有些酥麻。
“认识你很高兴,现在问我做什么工作啊!”张玫脸上洋溢着得意的表情。
“您是干什么工作的?”
“做生意的。”张玫和洪文对视着,好像是在欣赏那张阳光、帅气的脸。
“做什么生意?”
“跟你说了也不懂,你是当官的,哪知道生意的事。”
“我以为您像大学老师,怎么也不像生意人。”洪文波诚恳地表达自己对张玫的印象。
“生意人也有很多种,你没学辩证法学吗?”张玫把烟头掐灭,漫不经心地说:“愿意留个电话吗?”
洪文波支吾着说:“我,到了特区还要等分配......”
张玫盯着洪文波严肃地问:“你将来一定是笨死的!”说完拿出一张名片:“同船一渡,修行十年,咱们一路同行,说不定真有缘分。”
洪文波接过名片:南国光华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张玫。洪文波赞叹道:“您都总经理了,太有才了。”
张玫笑了:“在特区,站在楼上泼水,被水淋到的都是总经理。”她轻轻拍了一下洪文波的肩膀:“这次旅行就是我们伟大友谊的开始。”
两人正说着,车速明显慢下来,中州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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