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左转是公安大楼的阶梯,因为大楼中间有方便的电梯,现在已少有人出现在这老式的回旋阶梯上,浔可然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转过无人的角落,止步于法医科前漫长的走廊。
初春的风自窗外灌进来,带着微潮的味道,法国梧桐在初春时才开始落叶,撒了一地的金黄色,微微颔首,浔可然的视线随着一片半空中的飞叶飘忽着。
“可可……”身后十步远,周大缯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并非平时那样走近,而是保持着距离站在那里,平日豪爽的男人此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浔可然也不回头,轻声问。
周大缯无声的叹口气,“你姐姐事故的档案我派人监控很久,有人从内部调用就会通知我。”
“所以……指使弄坏我电脑里那些文件的也是你。”浔可然的声音似无波澜。
梧桐叶被风吹打在墙壁上,无力地挣动着,似乎想重回天空。
周大缯深吸一口气,“放弃吧,浔可然。找到那个人你又能怎样?看看向平的下场!”
风吹起她的前刘海,浔可然无声地背对身后越发激动的男人。
“向平心里只剩下仇恨是因为她只身一人一无所有,但是你不一样,可可,你有自傲的工作,有家有亲人,……最少,最少……你还有我……没必要为了已经……”大缯说着缓缓往前跨出一步。
“闭嘴。”可可的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幻觉,却直接明了,压迫着大缯的神经,把他说到一半的话全卡在喉结里。
许久后,浔可然的声音再次撕裂了沉默的空气,“周队长,工作的事情我会听取意见,但寻找撞死我姐姐的凶手……这是我的私事,就算你……就算你去局长那里揭发我,也不会改变想法,而且,你也没有资格干涉我。”
低沉的愤怒,无奈的叹息……
“周大缯,不要自以为你是我的谁,可以对我的人生比我更有权指手画脚。”浔可然说。
横竖算是个汉子的男人觉得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寂静的走廊与窗外呼啸的春风形成冰冷与温暖的对比。
浔可然背对着大缯,面前不远处法医科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自内打开了,伴随着熟悉的粗犷声音让可可神经一颤,“他没有资格,那我总可以说罢!”
抬眼凝神一看,浔威震高大的身子在地上划下长长的阴影。
“小然,你给我放弃这事,我不允许你再追查你姐姐的案子。”父亲的威严迎面而下,连大缯也是第一次领略到浔威震多年军人的一身肃杀之气。
浔可然微微皱眉愣了一会,然后突然微笑起来,她转过身看向大缯,“我还没有找到最后的答案,你就迫不及待地搬来救兵?周队长,你不像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除非……”她又回头看了看一脸肃然的父亲,“能把我爸都搬来的原因无非是我找到了凶手……或者,你们找到了。”
大缯眉间一紧,随即又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变化,但那一瞬间的反应让准备好观察他的浔可然立即发现了。
原来叫我住手,搬出父亲压迫,你们却私下已经找到了我苦苦寻找的答案。
“小然……”浔威震的话还没出口,已经被压断。
“我恨自己,”浔可然微笑着说,“恨自己为什么要跑出门让姐姐遇到车祸,恨自己为什么害死了爸爸引以为傲的女儿,恨自己犯了弥天大错还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恨自己,为什么还活在这里。”
浔可然看向走廊窗外,“你们可以强制我放弃这件事,把所有我追查到一半的资料都销毁,爸爸你做得到,但是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就是这辈子我都会活在自我仇恨里,我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不会快乐地生活,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这是你想要的吗?”
浔威震和周大缯都愣住了,阻止她是怕可可找到肇事者而前去复仇,把自己前途毁尽,现在看来不让她追寻到最后答案又像是一场慢性自杀,进退皆是错。
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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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夕阳消失后的余光自客厅窗户中落下,放下娑罗娑罗的塑料袋,平时一定会闻声出现的黑猫素素没有来,似无人的公寓显得如此寂寥。
可可给自己倒了杯水,对着空白的墙壁愣了一会,然后一饮而尽。
“小可可你该去做舞台演员,喝水都这么深沉呵呵……”调侃的声音自背后出现,可可警觉地回头,看清来着后,面色显得阴沉。
“你们来做什么?”她问。
“我叫他来的,”周大缯指着古吉说,“来给你做心理辅导。”虽然脸色也不好看,不过大缯更显得严肃而非愤怒。
距离大半个客厅,一股紧张的气氛却将两边拉开了无形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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