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南北方都有,如今都逐渐步入没落。大大小小的澡堂变脸成了桑拿按摩,或是种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色情服务场所。变过味的东西我就不再详讲,就谈谈前些年的澡堂。
澡堂不分贵贱,不论贫富,但底线是能够付得起洗澡钱的。洗澡需要多少钱呢?从两毛到五毛,再到一块,再到两块。这个费用一般人都负担得起,富人自然也不在话下。过去条件不好,上个厕所还得跑公共厕所,屎尿憋急了只得用痰盂解决。澡堂是个好地方,好在哪?好就好在洗澡需要脱衣服,让自己一丝不挂。这样以来,贫穷抑或是高低贵贱都没了踪影,脱得光溜溜的,都成了一个样。他有的,你也有。生活中的歧视,顿时全无。大家坐在澡池子里,抽一支烟,讲几个荤笑话,唠唠家常,算是舒坦,不仅解了乏,身上的污垢也被泡干净了。你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你旁边的那位老者已经一年多没洗澡了;你也想不到,坐在你对面的那个男人刚才偷偷的在澡池子里撒了泡尿,而你却不小心呛了口澡池里的水。这些都不再重要,脱下凡世中的装腔作势,跳进这公共澡池里,痛快。乞丐又怎么,脱掉衣物,谁也不知道他是乞丐;富人又怎么,脱掉衣物,谁也不知道他是多么的腰缠万贯,后宫佳丽多少多少的。哪没有歧视,哪没有压迫,那当然是澡堂之里。
但人要说话,人都有虚荣心,人爱滔滔不决。大伙坐在澡池子里,就会聊天。聊什么呢?聊我家的大女儿是多么多么的漂亮,其实这个人现在连老婆都还未娶;聊我家才买了辆什么什么车,其实这个人是骑车三轮车来澡堂的;聊我一个月工资万八千的,其实这个人还吃着国家的低保。没关系,吹就是的,你在天上飞就是了。大家图个开心,就当是我在做梦难道还不行么?我在澡堂里做个梦,做个千年美梦,梦到我有的更多了,没有的也有了。即使那是个梦。你看那边两个人在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好象是在讨论着什么,讨论着什么呢?讨论着人生。而你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人出去后的职业就是乞丐。穷人在外面的世界扮演的只是沉默者,无论这个社会如何的标榜我们是多么多么公平我们这个社会是多么多么的融洽,但压迫却永远存在。社会说怎么会啊,人生下来就是公平的啊。人是个可爱的动物,他们生下来后不久就懂得说谎话,就喜欢上了说谎话,长达几十年,直到一命呜呼那一刻,尔后,他们的儿女接过说谎话的任务,他们说一辈子,一代接一代,循规蹈矩,乐此不疲。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大多数人是贫穷的,生活中长期的压迫让他们郁闷至极,这些人花几个钱到澡堂里,谈天说地,说在外面不能说的,讲外面不许讲的,泡澡堂,其乐无穷啊。他的职业,他的身份,他有多少钱,他有多少老婆,他有多少辆车,这些都不再重要,真的是不再重要。
人生来是害羞的。你可能不太习惯一丝不挂的在澡堂里走,被许多的男人看,你可能在最初,会穿着内裤洗澡,或是穿戴整齐,手表都不取的站在喷头下,或是坐在澡池子里,你以为自己是多么多么的文明,多么多么的规矩,可是这样一来,别人只会把你当做神经病。脱吧,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有的你也有,他没的你也没,也没人想看你身上的某个部位,你更不用拿一根毛巾把某个部位遮住,不用,真的不用,否则会引来更异样的目光,不信,你试试。别人会想,嘿,看那家伙,用块毛巾把下面遮住呢,是不是下面没有呢,会不会短得要命呢,甚至想,这人会不会是变性人呢。后果比你想象的严重,干脆脱了,一丝不挂,多痛快的一件事啊。
人却又是自卑的。男澡堂里,脱去衣物后,你会盯着其他男人的下面看。你看到这个男人的下面又短又小,心里开心极了,满足极了;你看到那个男人的下面又粗又长,心里不免又些郁闷,骂一句:妈的,京华火腿!你一边走,一边观察,也许你会变得不自信起来,你甚至会觉得自卑,你心想,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怎么就不如别人的呢?但是你又会很快自信起来,你看角落里的那小子,一身的排骨,瘦得可怜,你快看看我,看我手臂上的肌肉,看我的胸肌。可是,这个时候走进来一个肌肉更发达的家伙,你又自卑起来。但你很快又找到了平衡点,因为你的腿毛比他长,比他茂盛。旁边的女澡堂的情况估计也差不离,区别便在于她们的焦点在于自己与别人的上半身。男人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女人呢?莫非用上半身思考问题?
我想到了搓澡工,突然发觉澡堂里其实也没有公平所言。没钱得人只得自己用双手搓身上的污垢,而有钱的人却不一样,他可以花几个钱,要一个搓澡工给他服务,你看到他赤身躺在一张木板上,背上搭一块浴巾,他闭着眼睛,享受的模样,感觉是舒服极了。你不服气,你说大不了老子下顿不吃了,你也找个搓澡工,你想,这下该公平了吧。可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找来了搓澡工,重要的是,这个搓澡工是个女人。女人一丝不挂。你在心中骂道:老子一个星期不吃饭也请不起女搓澡工。快快穿好衣物,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回家带孩子?去签一份几千万的合同?继续端着破碗沿路乞讨?那就是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