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古代哲学对中国茶文化的影响

自由。

    盖碗茶简便的泡饮方式，自由的茶事形式，更是让率性旷达的中国文人以‘自恣适己’的休闲方式与幕落的封建时代对抗了五百多年。

    老大帝国人忒多，士农工商兵匪盗，九流十家皆饮茶，天下茶人各有好。各饮其茶，各得其‘道’——茶道。

    从现代中国最流行的盖碗茶及其衍生出来的‘自恣适己’的各种饮茶方式来看，中国茶道依然是‘道’当家。这些泡饮方式也透露出大多数中国人对自由的追求。

    左右为难、道宜返璞

    和尚与道士皆喜饮茶，和尚以茶绝欲，道士以茶养生。

    道家最重养生，让人费解的是，从‘老庄’之后，信奉道家思想的人士很少有长寿的，冲虚常啸、佯狂全身的阮籍活了53岁，形神相亲、表里俱济的嵇康活了40岁，放浪形骸、快然自足的王右军活了58岁。后来的全真七子中，丘处机即便是贵为国师，也仅仅活了80岁，其他六人平均60多岁而已。或许是他们的茶喝得不够多，或饮茶方式有问题，也许从来都不喝茶；又或是酒喝多了？或是丹田真气泄露了？自老庄以下，后来的大宗师们，出世之想太过，离世绝俗，却又常惊世骇俗，以致为世之不容，不能善保自身。虽其如此，但因为他们的自由精神，依然受人敬仰，为后世尊崇。但凡，道家的信徒，一旦产生妄念，欲图飞升，行黄白之术（例如：唐武宗、宋真宗）或走火入魔，也就偏离了正道。后来的道家虽对社会无害，但终是对他人、对社会关爱的不够，或是爱的过于压抑，或是对自身爱的太过，到后来却终究是害了一个个的修道者。当然，也有例外，倘若其修炼内丹是真正的从性命双修着眼的话，或也能得长生，例如：宋代的张伯端活了100岁，薛道光活了114岁，在更早的隋唐时代的王远知活了126岁，孙思邈活了岁101，司马承祯活了88岁。

    释家的信众同样有出世间之情结，但他们情绝物欲、意属涅槃，超脱了生死，也就远离了苦痛。释家的惠能禅师（638年－713)享年75岁；普愿禅师（748－834），享年87岁；以“吃茶去”接引僧人的赵州和尚从谂禅师（778～897）住世达到120年；开创农禅制度的怀海禅师(720～814年)一生身体力行，务于勤俭，享年95岁。高僧们的长寿或许既得益于茶，也得益于劳动吧。生命在于运动嘛。就像怀让禅师开导道一所说的：禅是坐不出来的，佛也是坐不出来的。‘禅’，梵语‘禅那’的简称，本意就是‘静思’。只要内心是宁静的，则‘禅’不必拘泥于‘坐’的形式。所谓的参禅打坐，它的功效并不是为了获得通向健康长寿的途径，它是一种在身体放松的状态下让心灵宁静以通达智慧之门的方法。其如诗人王维说的“安禅制毒龙”——制服了七情六欲的妄念，心灵不在飞升，进入‘空’的世界，就再也不为外物所伤。宋代高僧圆悟克勤禅师（1063－1135）就在夜半静思的时候体会出‘茶禅一味’。不求长生、也不必速死，就那样在辛勤的劳动与学习中活着，静静地等待生命趋向新的循环。间或外出化一份缘、讲一段经、度一些苦厄。因为那多发慈悲之心、常行救难之事，也就慢慢的接近了佛或菩萨的境界。但终究，释家是无力的，不然，世人皆看破红尘，出了家做了比丘僧、比丘尼，岂不是让那欢喜佛失了业，而人类因没有了繁衍而绝灭。那，茶让谁来喝呢？

    儒家最是实在与可爱：严以律己、慎独自修；宽容待人、忠恕为行；至诚尽性、以合天道。儒者不仅“推己及人，如人之心。”而且还“尽力为人谋，中人之心；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可以说是把‘换位思考、成人之美’贯彻终身。人们常说：理解万岁。儒家所倡导的为人处世的和谐之道，不正是重在‘相互理解’么？

    显著于世与儒齐名的是墨家——好博学而爱劳动；鼓非乐而行节用；忘自身而惠众；兼爱利而非攻。他们是又红又专的一群，他们是忘掉自我走向超我的一群。世间之真人（神性博爱）唯有墨者，而儒者有时亦有所保留。

    法家是显而又显的一派，他们无私而冷酷；冷静以理智。他们从来也不去想什么‘天下大同’，他们只想把天上的神仙拽到地上，好让地域中的人们返回地面。他们是掌握天平的人。他们要把握的是既不能溜了坨，也不能跑了坨，更不能翻了盘。那，谁又是盘中的砝码、杆上的坨。看看法家的茶道：工夫茶的玩家们不正是茶事的法官吗？他们掌握着温度与时间，拿着公道杯主持公道，连关公、韩信也听之调遣；一群饮者在‘香消玉殒’之时马上许下又一个心愿——再来一瓯。在那一场场的官事中，谁是输家？是那一群壶中的乌龙，刑讯逼供之后，它们将会被扔到垃圾桶。因为他们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工夫茶的玩家们真的是法家吗？他们只是一群商家，深通自然法则——弱肉强食——我为刀俎，汝为鱼肉。闲来食茶，工夫泡法。唯见功利，唯见是茶。如此泡法，何谓法家？

    要比较，才能知道有差异。墨者自苦，死生难卜，涅槃事玄，道宜返璞。活在当下，珍摄自善。践行忠恕，与人相安。饮食男女，以食为天。想来：茶，是可以喝一点儿的；酒，还是尽量能免则免，免不了，就应付一下。至于仙丹，我看——‘仙丹’是何物？人称吾人半仙儿又加半先儿，吾尚未见！汝等见过？‘仙丹’是何物件儿？

    茶似良人，道合中庸

    有人说：烟似佳人；酒似美人；茶似良人。真是没说错。

    烟是佳人，但须是文人、伟人方能匹配，文人节制有度，伟人命重康寿。伟大领袖毛主席‘日抽香烟五十支，却能享年八十三’，正是‘雄文伟业酬佳人，堪称双料真男人’。常人、庶民，焉能配之佳人，强为配之，因无能有为，则糟之矣。

    酒是美人，宜配富豪与英雄，英雄胆壮，富豪囊丰。岂不见：‘力拔山兮气盖世’；‘帐下煎烹皆美人’。英雄富豪得其美，纵然不能同其长生，也可名标史册传千载。常人、庶民，焉能配之美人，强为配之，因常为荒唐事，则反遭之糟矣。

    茶是良人，雅士俗人皆能配之。岂不闻：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绸缪束刍，三星在禺。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如此佳人何！

    干柴烈火，参星已落。

    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如此美人何！”

    ——朱匹脱大神哪儿懂得——

    “不管黑猫白猫，能下床就是好猫。”

    佳人也好，良人也好，美人也好，茶人也好。但得相遇，安分相守。佳人宜为助理；美人宜为花瓶；良人宜为旺相；茶人好自为之。语带双关，读者自思。如玉佳人，需受之御；若玉美人，需能御之；如若良人，三星在斯。语带双关，读者自思。

    芳茗是三死四生长存世间的至物，良人是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的妻子。妻子就是芳茗，芳茗就是妻子。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子兴视夜，明星有灿。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烟也好，酒也好，茶也好，人也好。人终是要生活，终是要消费，终是有其所好。人，可以有所嗜好，但最是须知：凡事要有度，中不偏，庸不移。不偏不移，长行正道。长治久安，天下无扰。

    岂不闻，唐风之中，冬虫在唱：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

    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无已大康，职思其居。

    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看看看，你眼睛瞪得挺大的，或许已经懂得“好乐无荒”说的就是中庸啊！

    你知么？‘中庸’才是开启中国茶人智慧的最大哲学，因为它合于易，合于‘道’。

    水凉茶残，老生常叹。曷其无眠？因其无伴。

    因其无伴，唯嗜茶酽。君若无眠，喝茶开卷。

    共此星夜，相伴何难？精神恋爱，梦里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