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豪

    　　侄儿豪豪和他姐姐一起，到村口接我们。下午五点钟的光景，太阳还是热腾腾的，一点也不像是初夏的样子。我们快步走进林荫道中。惟有豪豪，打着赤脚，落在日头地里，只贪贪地专注他手中的冰棍儿。

    院门口左侧，堆一堆沙子。豪豪两只胳膊交替着，埋进沙堆里。儿子拘谨一会儿，拿起墙角的木锨，开始上阵。豪豪更来了劲，蹬蹬跑进屋掂只簸箕，蹬蹬又掂支铁铲。三下五除二，沙堆顶端凹进去一个坑。儿子扛着木锨，晃来晃去，时而扬场一样扬沙子。豪豪跳在沙坑里，迷了眼睛，一边呲牙咧嘴地揉着，一边高兴地笑着。

    儿子捡来矿泉水瓶，在瓶盖上扎了眼儿，灌满水，喷射玩儿。豪豪蹭到跟前，也想要。儿子正玩到兴头上，不愿给。几次交涉无果，豪豪瘪瘪嘴，开始坐在地上哭。我找来一个瓶子递给他，他不要，赌气跑到门外，扑嗵歪在沙堆旁，踢腾双腿，眼泪鼻涕像两条小河，翻山越岭的，顺着嘴唇、下巴流下来，水帘似地挂着。淘气的儿子拿着照像机，对着他的嚎啕，一个劲地录像。我喝斥儿子别再激怒他。儿子拿起水瓶哄他，豪豪一拳把瓶子打出老远，儿子拾起来，放在他面前，他又一脚踢开。气急败坏地在地上滚着，哭着，声嘶力竭。

    实在没法，我告知屋内看电视的侄女。小姑娘笑着说，别管他，越哄越哭的厉害。我犹疑一下：他哭得很凶。小姑娘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说，没哭，他在外边玩呢。

    果真，他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树下，安生地摆弄着坷拉石子。儿子回放他刚才撒泼的镜头，他看着，脏兮兮的小脸皱巴几下，便嘿嘿地傻笑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豪豪窝在屋里玩，喊他，权当没听见。一桌子人都说，不管他，他整天不端碗。吃到半拉，他从堂屋钻出来，站在当院口，不大的眼睛眯在一起，拿包方便面，搁在手里拍着。

    好端端地，战火不知怎么就燃起来了。豪豪抓着儿子的衣领口，呜呜哭着不松手。半天才弄明白，俩人争夺电视遥控器，情急中，儿子将遥控器放在柜子顶端，豪豪够不着，就不依。有了下午的经验，我知道娇惯的他又得一场好哭。我一边训斥顽皮的儿子，一边千方百计地哄豪豪。他伏在饭桌上，只管委屈地哭。我想起他的大名叫文豪，开玩笑说，上幼儿园了，再这样哭就名不副实了。儿子拿起门后的扁担，勾了两只小凳子，哈着腰，一闪一闪挑在肩上，浑喊，卖凳子喽豪豪挂着泪，却忍不住这样的逗，不由呵呵而笑。还学着儿子的招式，把扁担压在小肩膀上，美滋滋地左摇右晃。

    短短两天，豪豪腻着儿子，哭了一场又一场。临走时，我说，坏哥哥走了，就没人惹你生气了。他靠在门框上，依依地。我邀他，和姑姑去玩吧？他低了头，光脚踢着沙。那忸怩的神态，使人想起，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花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