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尼特本周最初的计划是设想自己肩背小包,精力充沛地从她的宅邸步行十个街区到位于昆士波洛大桥北边的水陆两用飞机场。这也许会十分累人,但能够锻炼身体,而且,她尚可做到。毕竟,这个周末可以更多地在户外散步。自从查理的堂妹斯蒂菲去了西西里,给他们提供了一处海边住宅后,他们一直这样计划着。
那天,查理给她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提醒她在电视播出了他称之为的“令人震惊的事,”总统和齐奥-伊塔洛在一个重要的罪恶的场合里同时出现。这次会面的反响几乎使她整天陷入黑暗之中,但她决心保持“乐观向上”的情绪。第二次电话,也就是几分钟之前,他告诉她要推迟一个小时来接她。“整个大厦布满了警察,有人正把车库当作杀人之地,他们认为我知道谁会干这一切。”所以当最终离开宅邸的时候,佳尼特感到十分疲倦,她不得不改变下午步行的计划。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想首先迅速目睹一下她曾经住过的房子的情况。爆炸后它已被毁坏了,现在需重建成一幢正面是三层砖式,两侧为两层的楼房。主楼的后面有一个避风而多阳光的天井,就像一个小型的回廊式庭院。教育研究基金会的办公室环绕着庭院,透过宽敞的花窗,绿色草木尽收眼底。
一个月前,佳尼特已去看过房子,所以其进展对她来说显得并不重要。但是这是她一贯行事的方式。里奇兰的一个助手已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使得基金会的成员非常乐意要求查理-理查兹加入该董事会。
出租车驶过几个街区,把她带到水陆两用机基地,此时一架银亮而旧式的小型水上飞机刚刚降落。查理卷起裤脚,光着脚涉过小河,把佳尼特接到舱内。“这难道不是沃尔特-罗利爵士为伊丽莎白女王所做的事吗?”飞机的引擎声淹没了他的声音。他让她坐在驾驶员身边,以便看清窗外的景色。
“他把他的皮斗篷铺在水潭上,让她在上面走。”她大声回答。佳尼特扫视了一下飞行员的脸庞,一副友好的样子,好像邀他一起交谈。不再焦虑的查理的到来以及这窗外周末的风景都使她再次感到精神焕发。“如果你想想那水潭里都有些什么的话,就明白沃尔特爵士可不敢再穿那斗篷了,无论是皮的或不是皮的。”
查理大笑,系上带子,拍了拍飞行员的肩膀。这架外表呈弧线型,有着像船一样的铝壳和螺旋桨的小型飞机开始朝着东河的中部飞去。河面船头下大量漂浮着垃圾。发动机的声音逐步增大,淹没了说话声。不一会儿,他们已飞到桅杆的上方,继续向东朝着长岛海峡飞去。
太阳从海边渐渐落下,像一团火球发出金色的光芒,投下一道道长长的、光滑柔软似天鹅绒一般的黑影,使得这座临海的城市更加醒目突出。佳尼特大叫起来:“他们讲的都是真的,简直就像金子一般。”这时她想与飞行员凑上两句,使他不得不打断沉默。他是查理常用的飞行员了,佳尼特没法知道这其中的奥妙,但她多少能觉察到他是查理精心挑选来的,也许是因为他工作起来一声不吭。
此时她在想着名的里奇家族是否会像在梅迪奇或者斯福尔扎地区一样,一旦驾驶员取得了飞行执照,他的舌头就会被割掉,永远不能再开口。想想那也太残酷了,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男高音呢。不一会儿,飞机贴近水面飞行,眼前的风景把她从沉思中带回现实。“看!特里伯勒大桥!”几分钟过后“看!那岛上的城市!查理。”
查理坐在佳尼特的身后,注视着窗外他许多年一直熟悉的风景,他很难像她那样如此渴慕和热心。他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地轻拍着。
“太宽阔了,”佳尼特的叫声超过引擎的噪音“就像一片辽阔的内陆海一样。”
在这广袤的长岛海峡上空,飞机相形之下显得渺小。“看到那圆形突出物吗?”查理问道“那是我们的目的地。”
“但我们才飞了一半路程,”佳尼特应答道“让我们看看整个岛屿,还有那些遍地纵横的道路和河流。”
“你想一直这样飞下去吗?”查理拍了一下驾驶员“汽油够吗?”
驾驶员迅速点点头,向下抿了一下嘴,以示胸有成竹。“对不起,请再说一遍好吗?”佳尼特带着逗弄的口吻问“你刚才说什么?”
“可以肯定,”驾驶员脸上显得很轻松。
“你是说我们有足够的汽油飞到目的地,然后再返回吗?”佳尼特继续问。
“当然。”
“能够回去吗?”
“当然。”
“你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位健谈的驾驶员?”她问查理。
“别让他太难为情了,”查理说“好,让我们向北朝着东方海岬方向飞吧。”
“看!这就是整个康涅狄格。看!大西洋!你能飞低一点吗?”佳尼特问驾驶员。
“当然。”
飞机慢慢下降并保持在两千英尺的高度。前方是一片肮脏、散乱的建筑物,布里奇波特左边的天空回旋着来自形似蟹爪的杰弗逊港的难闻的烟雾。前方长岛的北部海岸线蜿蜒向北,东方海岬尽收眼底。此时陆地令人吃惊地变窄,好像一把瞄准形似鲸腹的康涅狄格陆地的鱼叉。越过这突入海中的尖形陆地,一座似乎在不安地扭曲着的小岛映入眼帘。
“那是什么?”佳尼特指着问。
“什么?”
“那扭曲蠕动着的小东西,就像精子一样。”
许久没人吭声。突然驾驶员醒悟过来“普卢姆,”他说。
“葡萄干?不像葡萄干1。”
1普卢姆是plum的音译,该词有“葡萄干”的意思。
“是普卢姆岛。”
佳尼特皱起眉头。“普卢姆岛,噢,天哪,现在我想起来了。”她热切的面容阴沉下来。“环境保护组织已在那里活动多年了。”
“你说普卢姆怎么啦?”查理问。
“我确信你知道,”佳尼特问了一下一声不吭的驾驶员。“你的飞行图上都标了些什么?”
“不能在那里降落。”他接着解释说“没有空地,也没有码头。”
“我想永远也不会有了。”
驾驶员这番突如其来的话似乎让他俩感到沮丧。佳尼特朝前弯起身子,陷入忧思之中。飞机在空中盘旋。佳尼特从边上打量着驾驶员的面孔,但他脸上毫无表情。
轻型飞机向右倾斜,向上爬高;接着又一次倾斜向右,掉头朝着夕阳的方向飞去。他们三人眯着眼睛,浸润在落日的金色余晖之中。二十分钟后,他们降落在劳埃德角,飞机朝着通往斯蒂菲位于海滨的船库滑去。
“要我星期天这会儿再来?”驾驶员问。
“对,”查理再次确定道。
“感谢你带我们观光旅行,”佳尼特说。
“没关系,”驾驶员说。
查理抱着佳尼特穿过浅水区,地上溅起一片污水水花。他们沿着海滩边的小径,登上沿峭壁修的通往斯蒂菲屋前露台的那段宽阔而备受风雨与海水侵蚀的台阶。查理放下佳尼特,用斯蒂菲寄给他的钥匙打开库门。大厅的桌面上放着一瓶酒,一盘饼干,一束蓝莓枝,旁边留着一张便条:“我让埃米尼和她的丈夫离开这里一个星期,以便你们在这里像度蜜月一样。斯蒂菲。”
佳尼特拿着这张便条,看了很久。
“看来她费了不少精力,”她最后说。
“你指这张条子?”
“整件事,从提供我们这间房子开始,她对我们俩讲了不同的话。她对你说,你不再是她所爱的人;而她对我说,我已算是一名荣誉西西里岛人了。”
查理几乎大笑起来,他发觉佳尼特那张精灵的小脸变得非常严肃。“我并没有感觉到。”
她略略环视四周,换上一种无忧无虑的口气:“基莫萨布说话口是心非,不过,这位女士还是一个爱读书的人。”
“一年到头读上千册书。”
佳尼特慢悠悠地穿过斯蒂菲的客厅,这间大房子,任何人都会把它看成是一间藏书室。有三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全是暗色的橡木架,第四面墙上则镶满一块块不大的玻璃,其大小与一叠叠厚厚的平装书相配。
“绝妙的景色!简直就像从飞机上看一样惊险。”
“看风景,最好从楼上的卧”查理停下来,脸一下子红了。
“瞧!你现在有救了,查理,你已不是你伪装成的那种老于世故而冷酷无情的商人了。”
她随手取下一本彩色装帧的大书,一种属于搁矮茶几上随便翻翻的闲书,故意显示出一副学究的样子。“这些照片是格里拍的。”佳尼特说着,慢慢坐到一张靠背加了套子、带坐垫的椅子上。她翻到其中的一处双页照片停下,那是张黑白照片,拍的是乡村路上的风车,一位下巴尖尖、留着男孩短发的女孩子就是她本人。“当时我们为一个早期的环境组织工作,照片上的风景离这里不远,在沃特来米尔南岸。”
他开始翻阅这本书。“有一半照片是你。”
“格里对我期望很大。在那些日子里,即使拍一个汽车电瓶,甚至拍一个垃圾箱,他总要把我拍进去,也许人们对我的面孔已经发腻了。”
“这也未必,我想斯蒂菲是否认识这个女模特。”
“斯蒂菲了解一切,”佳尼特告诉他。
“她跟你谈过这吗?”
“一次也没有,”佳尼将沉默了许久。“医生建议我们避免性冲动,但我们一直在违背这些劝告,现在让我们看看喝酒对我身体会有多大的影响。”
“你还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怀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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