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您忙了整宿,快去歇一歇吧。”
……
众亲友十分同情,七嘴八舌地劝慰谢衡,渐行渐远。其中,谢正钊故意殿后,偷眼瞥了乔瑾好几次——越是得不到,他越是上心,咬牙切齿地惦记着。
乔瑾目送瞬息,转身便朝上房走。
刚迈上台阶,便见上房门帘被掀起,先走出两个大夫,而后露出张诚,他眼睛一亮,但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小乔!”廊下一群丫鬟婆子候命,为首者是陈嬷嬷,并有三四个新挑进南院的丫鬟。相熟的小姐妹见了面,纷纷打招呼,姐姐妹妹一通叫。她们连续挨上头责骂,个个灰头土脸的。
“嬷嬷,”乔瑾快步走近,小声问:“公子怎么样了?”
陈嬷嬷忧心忡忡,疲惫答:“他伤得重,失血过多昏睡,我们一夜没敢合眼,大夫们也没敢放走。”
乔瑾看了看房门,小声问:“听说他昨儿后半夜清醒了一回?”
“嗯。”陈嬷嬷告知:“当时我在守着,公子忽然睁开眼睛,先问表姑娘可有受伤,又问大人可知情,顶多一刻钟,便又昏睡了。”
乔瑾垂眸问:“表姑娘也受伤了?”
“没。她被公子救了,毫发无损。”陈嬷嬷淡淡答。
乔瑾后知后觉,迟疑地问:“那,今天是十三,张家人……”
陈嬷嬷神色更冷淡了,拉着脸说:“咱们公子伤成这样,他们怎能一走了之?自然得留下。”
“也是。”乔瑾若有所思。
陈嬷嬷耳语透露道:“天亮时,我和你吴大娘同求大人准你回府。公子意外受伤,吓坏了大人,他知道你能让儿子高兴,就一口答应了。”
乔瑾愣了愣,刚想答话,旁边门帘突然被打起,张诚探头招呼:“乔姑娘,公子想见你!”
“好。”乔瑾朝熟人们点点头,急匆匆迈进熟悉的卧房。
厚实毡帘一掀,清苦药香和淡淡血腥裹在暖意里扑面袭来。外间新设了两张矮榻,并排歇着两位老大夫,他们忙碌一夜,天亮后才敢轮流休息。
乔瑾跟随张诚,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进了里间,一眼看见吴氏在床前拧热帕子,谢正钦仰躺着,被其奶娘挡住了。
“公子,乔姑娘来了。”吴氏回头禀道。
谢正钦松松盖着被子,听见脚步声便已扭头,俊脸苍白,唇无血色。
——平日里高大结实威风凛凛的人,忽然受伤,伤得下不了床!此形此景,看得乔瑾心里极不好受。
“公子!”乔瑾快步行至榻前,忍着难受,定睛仔细端详,颤声问:“你觉着身上怎么样?疼得厉害吗?真对不住,我今儿早起才听说你受伤,本该昨天就来探望的。”
谢正钦笑了笑,宽慰答:“无妨,我只是皮肉伤,没什么要紧,也不怎么疼。你坐。”
乔瑾莫名鼻尖一酸,依言落座小圆凳,盯着对方盖着被子的腹部,劝道:“别说话了,听你说话都没多少力气,踏踏实实卧床静养吧。”
“你哭什么?”谢正钦叹了口气,欲从被窝里抽出手。
“哎别动!仔细牵动伤口。”乔瑾慌忙按住,她抬袖一拭,才发觉自己落泪,胡乱擦了几下。
谢正钦低声问:“吓着你了?”
乔瑾欲言又止,频频瞥视对方伤口,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姑娘,来,擦擦手。”吴氏递过一块热帕子。
“谢谢大娘。”乔瑾接过,借着擦手按了按眼睛。
谢正钦使了个眼神,吴氏和张诚悄悄退至外间候命。
“外头下雪了?”
乔瑾点点头,旋即紧张问:“你觉得冷?定是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支,人就怕冷。稍等,我再给你拿一床被子来。”她说着就起身。
谢正钦却道:“慢着!我不冷,倒是看你脸色发白。”
乔瑾暗想:我也不冷,吓白了脸而已。她半信半疑,蹙眉凝视半晌,忍不住伸手覆在伤患额头上:烫。
“伤口发炎——”乔瑾顿住想了想,忐忑问:“你在发热,大夫怎么说的?”
谢正钦执意从被窝里抽出手,烧得热乎乎,轻轻裹住柔荑,不甚在乎地答:“昨儿傍晚至今,喝了好几碗药了,烧得不厉害,不妨事的。”
泡在淤泥水里的铁耙,难免生锈,人体被划伤,最怕破伤风,或者伤口发炎、高热不退,此朝并无对症药,伤患只能硬撑……乔瑾暗自焦虑,但不敢说出来,以免对方担心。她两手握住对方右掌,竭力冷静。
“我知道你厌恶深宅大院。”谢正钦目光深邃,慨叹道:“当听嬷嬷说派了丁贵去接你时,我有些怕你不愿再迈进谢府大门。”
乔瑾登时皱眉,不假思索地反驳:“怎么可能?你出了事,无论如何我都要来探望!倘若大门紧闭,翻墙也要偷偷儿进来!”
“真的?”谢正钦莞尔。
乔瑾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问:“难道您眼前的是个假人?”
谢正钦目不转睛,缓缓说:“不是假人,是佳人。我看得见佳人,可惜总摸不透佳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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